母亲试着穿上,对着镜子照了很多遍,不无遗憾地说:“可惜大了些,我怀彼得的时候穿这个,也许还差不多。”马姬将脸红了,低声道着歉:“要不,给彼得试试看行不行?”
彼得离开嘈杂的人群,朝母亲走来。夜色已经很深了,月亮很大地挂在树梢,将树染了一层银,树枝便有些粗壮模糊起来。月亮并不圆,微微地缺了一角,似乎是在毫无防备中被夜色啃去了一口。彼得跟安德鲁牧师学过几首中国古诗,自然知道月亮代表什么意思。不觉地,就将开始男子汉独立生活的种种兴奋憧憬冲淡了几分。又见夜色里归宿的鸽子在西班牙式的白色长廊里钻来钻去,叽叽咕咕地彼此叙述着一天里的遭遇。其中有一只母鸽子,铺开羽翼兜了一只幼鸽,用喙轻柔地啄着幼鸽的身子。而那幼鸽,也将脖子来回地蹭着母鸽的身体,那母鸽的身子便松松地肥胖了起来。总有一天,这幼鸽羽翼一丰,就要离巢了。虽有些不舍,最初也一步一回头,却最终要远远离去的。那对着空巢的母鸽,该是多么可怜。由那鸽子,彼得想到了母亲,心里便有了几分凄凉。
彼得挨着母亲坐下。母亲望着儿子微笑:“今天一天的开销,大约是巴伐利亚寻常农夫几年的收成了。世界上有几个儿子,能过上你这样的十九岁呢?”彼得的脸上就有了几分愧色:“妈妈,我宁愿过另外一种的十九岁生日。我们,还有安德鲁牧师,一起开车去红杉林野餐。要到树林里最深最底的地方,直到一个人都看不见了—— 这些脸,我是一张也不愿意见到的。”